北美中部标准时间9月7日15时30分许，加拿大皇家骑警（RCMP）宣布，已抓获震惊全国乃至世界的萨斯喀彻温省“9.4”连环杀人案在逃疑凶、32岁的米尔斯·桑德森(Myles Brandon Sanderson)，几小时后，警方证实了桑德斯被捕后死亡的消息。

加拿大《全国邮报》8日报道称，虽然两名凶犯的毙命让萨斯喀彻温省“全省人民都松了一口气”，但这也意味着这起加拿大现代史上罕见的凶杀案从此成为悬案，诸多谜团或再也无法解开。

英国《卫报》称，这起案件是加拿大现代史上“最致命”的杀人事件之一，它势必会在整个加拿大引起反响。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表示，这是一次“令人心碎的可怕袭击”。

血腥的“9.4”连环杀人案，发生在加拿大中部省份萨斯喀彻温省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部族保留地（James Smith Cree Nation）及附近的韦尔登村（village of Weldon）。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部族保留地人口约1000，位于阿尔伯特王子市东南约60公里，萨斯喀彻温省会里贾纳以北约300公里；韦尔登村人口不到200，位于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保留地西南约25公里、阿尔伯特王子市东南约60公里。

2022年9月4日，加拿大皇家骑警在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里贾纳召开新闻发布会。

嫌犯是这个原住民部落中人，为兄弟两人，哥哥叫米尔斯·桑德森，现年32岁（曾故意少报两岁），身高6英尺1英寸，体重约240磅，黑发、棕色眼睛，弟弟叫达米安·桑德森（Damien Sanderson），现年31岁，身高5英尺7英寸，体重约155磅，黑发、棕色眼睛（因米尔斯少报两岁，所以最初当地媒体都弄反了两人的兄弟次序）。

米尔斯死亡后有受害者家属回忆称，9月4日凌晨，两名嫌犯闯入一名年老寡妇家中，抢走手机、香烟、水、百事可乐等物品，试图挟持老妇并承诺“无冤无仇，不会加害”，老妇拒绝后就劫走老妇卡车扬长而去。老妇随后立即设法找到电话报警，但两个社区离最近的警署距离遥远，等警察姗姗来迟时，惨剧已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据4日15时40分RCMP萨斯喀彻温省指挥官布莱克摩尔（Rhonda Blackmore）在警方新闻发布会上披露，当天清晨至上午短短几小时内，两名嫌犯在前述两地13个不同地点用尖刀疯狂杀戮，随后驾驶一辆黑色Nissan Rogue、牌照为萨斯喀彻温省119MPI的SUV逃离。

最初警方公布的死伤数据，为死10人，因伤送院15人。9月5日，嫌犯之一达米安尸体被发现；9月7日，另一嫌犯米尔斯被捕后死亡，警方最后锁定的“9.4”系列杀人案的伤亡人数为12死（包括两名嫌犯）18伤。

9月7日警方公布了10名被害者名单：23岁的托马斯·伯恩斯（Thomas Burns），46岁的卡罗尔·伯恩斯（Carol Burns），28岁的格雷戈里·伯恩斯（Gregory “Jones” Burns），48岁的邦妮·伯恩斯（Bonnie Burns），61岁的莉迪亚·伯恩斯（Lydia Gloria Burns），66岁的厄尔·伯恩斯（Earl Burns），49岁的拉娜·海德（Lana Head），54岁的克里斯蒂安·海德（Christian Head），49岁的罗伯特·桑德森（Robert Sanderson），78岁的韦斯利·佩特森（Wesley Petterson）。警方证实，伤者中仅一名未成年人。

加拿大自上世纪80年代后社会治安状况有较大改善，群死群伤的连环恶性杀人案发生率并不高，迄今该国历史上最严重一次连环杀人案，是发生在2020年4月18-19日的新斯科舍省无差别连环杀人案，51岁的嫌犯加布里埃尔·沃特曼（Gabriel Wortman）驾驶假警车、身穿假警服，13小时内在首府哈利法克斯以北流窜5地，用枪杀死22人，打伤3人，纵火5次，随后被警方击毙。

据后来调查，嫌犯系牙医，有酗酒史，作案动机为牙科诊所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被迫歇业，令其收入无着，所有受害者均与嫌犯无冤无仇。除这起案件外。加拿大历史上仅发生过一次死亡10人以上凶杀案，即仇女主义者、25岁的男子莱皮纳（Marc Lépine）于1989年12月9日在魁北克省蒙特利尔工程学院用Mini14/半自动步枪和猎刀杀害14人、杀伤14人后自杀，所杀害的14人和伤者中10人为女性。这起案件促使加拿大转而实施严格禁枪法案，从而降低了恶性连环杀人案的发案率。

和前述两起连环杀人案不同，此次嫌犯驾车逃离，且随后当地电视台报道称，嫌犯所驾驶的SUV于北美中部标准时间11时20分左右被发现行驶在萨斯喀彻温省首府里贾纳的阿科拉大道(Arcola Avenue)上，更加剧了萨斯喀彻温省及相邻各省的紧张情绪。9月5日是北美劳工节，劳工节之后就是中小学开学日，因此传统上劳工节前最后一个“长周末”是家长和学龄子女买文具及最后度过悠闲假日的时段，各公共场合孩子特别多，如此凶残的歹徒逍遥法外、横冲直撞，自然令人惴惴不安。

2022年9月5日，调查人员在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韦尔登一处持刀刺人事件事发地点工作。

4日北美中部标准时间20时许，里贾纳警察局长布雷 (Evan Bray )发布视频，称嫌犯仍然在逃，警方正“投入最大资源进行积极、集中调查”。

警方呼吁里贾纳等地居民采取预防措施，考虑就地避难，建议居民不要离开安全地点，不要让其他人进入住宅，不要接近可疑人员，不要让人搭便车，向911报告可疑人员、紧急情况和信息，并要求不要透露警察的位置。

自阿尔伯特王子市至里贾纳，整个萨斯喀彻温省到处设立警察检查站检查过往行人身份，但一直未抓获嫌犯。虽然最初皇家骑警表示“不相信嫌犯能逃出省”，但稍晚邻近的阿尔伯塔省和曼尼托巴省也和萨斯喀彻温省发布了同样的危险人员警报。

萨斯喀彻温省卫生局发言人林德曼 (Anne Lindemann) 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卫生局启动了应急响应程序，以应对猛增的伤员，并呼吁增加医护工作人员。

由于死伤者大多数是原住民，当地同属于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部族的查卡斯泰伊帕辛（Chakastaypasin Band）和彼得查普曼（Peter Chapman Band,）两个原住民部落自9月4日中午起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将一直持续至北美中部标准时间9月30日17时。

加拿大联邦总理特鲁多（Justin Trudeau）和萨斯喀彻温省省长莫埃（Scott Moe）均对死难者表示哀悼，称联邦和省二级政府正“密切关注局势”。

5日，被控一项一级谋杀罪的达米安尸体在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部族保留地被发现，6日警方证实，达米安身上有刀伤，“与自杀特征不符”，但未证实或否认是否为两名嫌犯内讧所致，仅称“这是调查的一个方向”。布莱克莫尔稍后表示，迄今所有证据和证人证词都表明，动手杀人的似乎只有米尔斯一人，但早先被发现死亡的达米安所面临的一项一级谋杀指控也并未撤销。

至此，被控三项一级谋杀的米尔斯成为关注聚焦。

7日14时10分左右警方接报，称一名持刀者在瓦卡伍（Wakaw）附近抢劫了一辆卡车，15时前RCMP发布紧急警报，认为“抢车者可能是米尔斯”，随后证实这是一辆2008款白色雪佛兰Avalanche卡车，警方随即展开追捕，15时30分左右，警方宣布嫌犯落网，称他驾驶那辆抢来的卡车在萨斯喀彻温省萨斯喀彻温市以北的11号高速公路上狂奔，警方发现并用警车将卡车强行逼离道路，他在追捕过程中受伤送院，随后被宣告死亡。据接近调查人士透露，此人被捕前曾吸毒，被捕时仍然活着，但随后病危不治。

警方初步搜查未发现毒品，但在卡车上找到一把刀。

民营的CTV电视台随后播出了由目击路人乔丹·布兰登（Jordan Brandon）用手机拍摄的视频，视频显示至少10辆警车和一架直升机围堵嫌犯驾驶的白色卡车，一番追逐后卡车一头扎进路旁沟渠，两扇车门猛然打开，警察随后包围了卡车。警方称，抓获嫌犯的地点位于萨斯喀彻温省罗瑟恩附近，11号高速公路旁，距离案发地詹姆斯史密斯克里原住民社区以西约150公里，仅约90分钟车程。

不论警方、媒体、社区人士或认识嫌犯米尔斯者，都形容他是“危险的男人”。

根据加拿大假释委员会（Parole Board of Canada）今年2月公布的一份长达20页的报告，桑德斯兄弟姐妹成长于一个充满不安定因素的家庭，其父母和其他亲属中许多人涉及滥用药物、暴力等犯罪，米尔斯12岁开始酗酒和接触大麻，14岁吸食可卡因，20多岁接触冰毒，并有和帮派成员、毒贩、皮条客等交往的历史。

2022年9月7日，在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警方聚集在抓捕刺人事件嫌疑人的现场。

熟悉其家庭情况者称，米尔斯父母在其9岁时分居，父亲曾对女友实施家暴，他跟随祖父母居住，但由于环境恶劣两年后回到父亲身边，此后频繁在父母之间被踢来踢去。在服刑期间，他接受过酒精中毒的司法评估，评估指出他经常酗酒，且酗酒后常常会产生暴力倾向。

他和长期伴侣育有5个孩子，后者长期遭受其家暴。上述文件指出，米尔斯曾服用抗精神病药物，被诊断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注意力缺失症（ADD）。

上述文件称米尔斯“犯罪记录非常令人担忧”，且有“家庭暴力和持械暴力的漫长历史”，这份撰写于2021年的文件称，米尔斯“自18岁起已被刑事定罪59次”，罪名包括严重袭击，武器袭击，袭击造成身体伤害，简单袭击，袭警，威胁，恶作剧，拒捕及妨碍执法，以及毒品和酒精犯罪等。他2021年2月被转移到“疗养院”，随后申请假释被法庭拒绝，但同年8月仍获得被“法定释放”（statutory release，是一项联邦司法规定，意在特定条件下提前让犯人回归社会，希望此举“有助于获释犯人重新融入社区”）。2021年11月，他被发现对假释官撒谎，被暂停法定释放，然而3个月后又取消了暂停，理由是“风险可控”，但“风险可控”后3个月警方就开始通缉他（据悉理由是“不按规定定期向假释官报道”），直至发生此次凶杀案前也未能将其抓获。

正如一位原住民血统的加拿大电视观众在米尔斯落网前所言，“这是个让人忍不住做噩梦的、坏透了的家伙”。

持续4天的悬念——嫌犯下落终于水落石出，如释重负的萨斯喀彻温省撤销了“危险人员警报”（Dangerous Persons Alert），此前一天上午，相邻的阿尔伯塔省和曼尼托巴省在确认嫌犯未入省境后先行取消了“危险人员警报”。几天来焦头烂额的布莱克莫尔当晚表示“全省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起加拿大历史上死亡人数第二多的连环杀人案嫌犯之一始终在逃，整个社会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漫长的四天，“如今终于可以确认他不再是一个威胁，此次配合警方调查的公众也不再有被报复的风险”。

萨斯喀彻温省原住民部落委员会（Saskatoon Tribal Council）主席阿尔坎德（Mark Arcand）表示，如今人们松了一口气，终于重新开始有安全感，“但如今也是开始康复的时候”；省长斯科特·莫艾（Scott Moe）对警察和急救人员表示感谢；省反对党领袖卡拉·贝克（Carla Beck）则称“如释重负”，因为“过去4天里全省所有人都紧张得仿佛一直屏住呼吸”；罗瑟恩市距离嫌犯落网地仅6公里，市长赫尔默茨（Dennis Helmuth）称“今天我们的居民会感到些许安慰”“主要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我相信随之而来的将是难以置信的悲伤感”。

但真的可以松口气么？

4、5两日警方并未公布更多嫌犯情况，但当时多数分析家已推测两名嫌犯系原住民，且“多半酗酒、吸毒、有前科并有精神疾病”，随后披露的细节表明，这些推测几乎全部“命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长期以来加拿大原住民遭受歧视和边缘化，虽然法律上他们被尊为所谓“第一民族”，并拥有在保留地上一些自治“特权”，但实际上这些保留地非偏僻即贫穷，原住民在就学、就业等方面也处处遭遇“玻璃天花板”，导致社区成员、尤其年轻人感到前途渺茫，酗酒、毒瘾现象十分普遍，精神疾病发病率即便在素以高精神疾病发病率闻名的加拿大也远高于平均值，导致原住民社区恶性案件（尤其凶杀案和妇女失踪案）发案率高成为社会问题。

不仅如此，长达近3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及应对措施严重影响加拿大经济、就业和社会活力，虽然如今绝大多数疫情应对措施在加拿大业已解除，但通胀高企、高薪岗位流失、中小商业和自由职业者生存困难等社会矛盾日积月累，也在无形中增加着社会不安定因素。如前所述，加拿大自建国以来仅发生过3起死亡10人以上连环杀人案，但疫情开始以来就连续发生两起，这自然令人感到不安。

此外，主要嫌犯米尔斯劣迹斑斑，罪行累累，何以屡屡被轻判轻纵？虽然他的保释申请被拒绝，但加拿大保释委员会却在2022年2月1日裁定他获得法定释放“不会带来不应有的风险”，释放他可促使他早日融入社会，“是对保护社会做出贡献”，认为释放他“风险可控”，甚至以“不酗酒时暴力倾向不甚严重”、“在狱中能踊跃参加文体活动”为由为他缓释（这还是在他对假释官撒谎一度被还押后的结论）。事实上，即便打伤包括警察在内3人，他也只判了不到5年刑，只服刑期2/3且这2/3刑期中还有一年“疗养”，如此“惩恶”，公众的安全感可想而知。甚至加拿大联邦公共安全部长马守诺（Marco Mendicino）也对此感到震怒，他在社交平台上公开表示，自己“很想知道为何一名如此危险的家伙，假释委员会会决定让他获得‘法定释放’”。

而“9.4”连环杀人案的悬念二——作案动机，恐怕将成为永远的悬念。

布莱克莫尔承认，随着两名嫌犯先后死亡，“或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此次谋杀案真正的动机和原因，我们也可能永远无法理解这一切”。警方4天来进行了120多次与目击者的对话取证，布莱克莫尔表示，理解此次事件所引发的国际关注，也知道公众渴望得到有关谋杀前因的答案，但“随着两人的死亡，答案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到，毕竟或许只有米尔斯本人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布莱克莫尔表示，不会如数公布所采集的证人证言，理由是“这些目击者正重温目睹凶杀案的创伤，可想而知如果他们在媒体上看到自己的证词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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